“两人的主张大相径庭?”
方文箴来了兴趣,问道:“康兄能否仔细讲讲?”
“这得从输送漕粮说起。”康百万道,“接到路部堂的书信之后,我以每石15两银子的价格往山阳输送50万石漕粮……”
“每石15两送到山阳?”方文箴愕然,“那你不得亏本?”
“谁说不是呢。”康百万击节道,“还没出扬州,就被屈尚忠这狗太监征收了每石3钱的税银,算上人工费、粮船的折旧费及糟米的仓储钱,我连每石9钱的成本都拿不回,这次纯属就是为了还路部堂的人情。”
方文箴点头道:“路部堂跟那些人不同,是个真正做事的。”
“不光路部堂,还有扬州知府马鸣騄、淮安知府范中杰也都是难得的好官。”康百万轻哼一声,接着说道,“东林党虽然只手遮天,但是像路部堂那样的官员仍有很多,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在,大明朝才能够走到今天。”
方文箴颔首道:“要不是有路部堂他们在,我们这些商贾只怕是早就让那些人连皮带骨头吞掉,渣都不剩。”
……
此时在国子监的博士厅。
朱慈烺问崇祯:“所以,父皇专门邀请康绍敬等扬州商贾本月中旬前来南京,就是让他们来竞买北方罪绅的耕地,对吗?”
“对,也不对。”迪祯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这下不光朱慈炯懵掉,朱慈烺也是听糊涂。
崇祯笑着说道:“父皇召康百万他们来南京,不是要找他们买田筹饷,但是如果他们也想要买田的话也行,就这么简单。”
“不找他们买?”朱慈炯道,“那父皇打算卖给谁呀?”
崇祯呵呵两声,反问两个儿子:“烺儿、炯儿,你们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最富有的就是像康百万这样的盐商?”
朱慈烺慌忙说:“父皇富有四海,天底下最富有的自然是父皇您。”
“皇兄,得了,这种话就别说了。”朱慈炯没好气道,“父皇穷得都想把自個卖了,还富有四海,富有个屁。”
朱慈烺闻言便不由得蹙了下眉头。
心说三弟跟那些夷丁相处久了也有不好之处,言语都变粗鲁了。
崇祯听了却不以为忤,反以为喜,哈哈笑道:“炯儿你说得没错,父皇现在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只能带着你们哥俩跑来国子监里蹭饭吃,哪有什么富有四海。”
说到这里一顿,崇祯一正脸色说:“言归正传,说大明最富有的是像康百万那样的盐商并没错,这些盐商个个都是家资百万,个别盐商没准有上千万的家资,因为有沈万三的前车之鉴在,这些商人一个个最善于藏拙。”
朱慈烺点头道:“儿臣也这么认为。”
崇祯又接着说:“但是这样的富商又有几个呢?”
朱慈烺想了想,说道:“像康百万这样的富商怕是不会超过十个,但是家资在百万两的富商应该不在少数,家资十万两的富商数量就更多。”
“但是这些富商数量再多也远远不及勋贵缙绅。”崇祯沉声说道,“如果只比拼单个家族的财力,江南的勋贵缙绅或许不如盐商,但如果比拼整个群体的财力,那么扬州盐商、徽商乃至天下商贾绑在一块,也远不如勋贵缙绅。”
“勋贵缙绅么?”朱慈烺、朱慈炯若有所思。
崇祯幽幽说道:“如魏国公、保国公、灵壁侯、怀远侯、诚意伯等勋贵,自大明开国至今已传家近三百年,这么长时间你们说他们积攒了多少财富?还有江南缙绅,嘉靖朝之后江南官田就被他们蚕食瓜分殆尽,他们每年从中食利逾五千万!都说我大明穷,这么大一笔田租都入了他们私囊,能不穷吗?”
朱慈烺和朱慈炯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崇祯接着说道:“这还只是田租进项,江南缙绅仗着朝堂上有人,还将他们的黑手伸向了丝绸、粮食、酒、盐、油甚至冶铁行业,还有的缙绅甚至插足海贸,近百年来他们积攒的财富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美洲和日本流入的白银基本都归了这批人。
朱慈炯道:“所以父皇要的,是让这些人去买北方的耕地?”
“他们买的是耕地。”崇祯笑着点点头,随即笑容变阴冷,“但也不是耕地,总有一天父皇要让他们把这近百年间吃进肚子里的不义之财统统都还回来!”
停顿了下,崇祯又森然说道:“朕,还要这些蠹虫家破人亡!”
朱慈烺道:“父皇,像康百万这样的富商也在此次打击之列吗?”
“那不是。”崇祯一摆手说道,“真正的商贾我们还是要保护的,哪怕他们攒下了巨额的财富,也不能予取予求,上位者要守规矩。”
“明白了。”朱慈炯点点头说道,“那些勋贵缙绅是靠着巧取豪夺才攒下万贯家财,是他们先不守规矩,所以父皇打击他们的时候也就不用遵守规矩,但如果是守规矩的富商,大明朝廷就要尊重、保护他们,是这样吗?”
崇祯摆手:“不,规矩